恐(kong)怕再(zai)也没(mei)有比(bi)娜塔(ta)莉·波(bo)特曼和(he)朱(zhu)利(li)安·摩尔(er)，更适(shi)合(he)扮演“邪(xie)恶(e)双(shuang)姝(shu)”的女(nv)人了。

早年(nian)演“不疯(feng)魔不(bu)成活”的黑天鹅，野心(xin)和欲(yu)望(wang)的(de)因(yin)子似乎就在波特(te)曼身上(shang)有(you)了(le)根(gen)，她的色彩是(shi)克制的、忧郁(yu)的，冷静中滋生的疯狂如一把(ba)锋(feng)利的刃，能生生戳破(po)现(xian)实(shi)。

▲《黑(hei)天鹅》

诠(quan)释过不少妩媚(mei)蛇蝎女人的摩姨，更把邪性(xing)淬炼得(de)浑(hun)然(ran)天成(cheng)，瞧见她(ta)的脸(lian)，便能(neng)直接联想到(dao)水妖的鬼魅(mei)与(yu)神秘(mi)。

▲《行(xing)骗(pian)高手》

最近的新片(pian)《五(wu)月十二月(yue)》中(zhong)，两位影后(hou)不仅(jin)贡献(xian)了教科(ke)书(shu)式飙(biao)戏指南，她们(men)分别(bie)诠释的两种(zhong)疯女人，也把人性中(zhong)极限交织的私欲与伪装，拉(la)到了更复杂、深(shen)刻的尺度(du)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改编自(zi)真实案(an)件的电(dian)影蓝本，本(ben)身就足够精(jing)彩。 摩尔饰演的中年妇女格(ge)蕾丝(si)，36岁(sui)已(yi)婚有孩(hai)，却被(bei)发现与年仅13岁的男孩乔伊发(fa)生性关系。被判入狱(yu)后，她不仅生(sheng)下孩子，两人还(hai)结了婚(hun)。

▲《五月十二(er)月》

20年后，有制片人打(da)算开拍(pai)电影(ying)，波特曼扮演的伊(yi)丽(li)莎(sha)白(bai)，便是其中出(chu)演格蕾丝的女明(ming)星。

她靠近(jin)格蕾(lei)丝，与对方(fang)一家共(gong)餐(can)，学习女人的妆容，既是观察(cha)对(dui)方，也有暗戳戳想挖掘(jue)对方当年幽微动机的心思(si)。

▲《五月十(shi)二月》

一个是神秘的被窥探(tan)人，一(yi)个(ge)是步步逼近的不怀(huai)好(hao)意的模仿者(zhe)，这部片最(zui)好看的地方，便(bian)是两(liang)位(wei)美(mei)人摄人心魂的心理(li)对决。

导演海(hai)因斯(si)用一个互相(xiang)入侵(qin)的故事(shi)，把女人的邪性都(dou)挖出来了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表面(mian)看，格蕾丝就是个体面的中产主妇(fu)。

她住别墅、学(xue)插(cha)花(hua)，在她自己(ji)的讲述(shu)里(li)，她有许多朋友(you)，邻(lin)居家喜欢(huan)在她家订购(gou)蛋(dan)糕，在当(dang)年和乔伊的恋(lian)情(qing)中，自己自始至(zhi)终都是被动接受爱(ai)的一方。

▲格蕾丝明里暗里表(biao)示，乔(qiao)伊在(zai)和她一起(qi)前(qian)就(jiu)已经(jing)是“成熟的男(nan)人”了。/《五月十二月》

直到伊丽莎白的走(zou)访，格蕾丝的虚(xu)假(jia)才像(xiang)美杜莎的蛇一样显(xian)出痕迹(ji)。

在其他(ta)人眼里，邻居买蛋糕，更(geng)像是近似怜悯(min)的安慰(wei)。在乔伊交出的格蕾丝当年写(xie)的情信中，原(yuan)来她才(cai)是那个操控感(gan)情之人。

▲伊丽莎白把她当年写的信读出来。/《五月十二月》

格蕾丝的克制(zhi)与体(ti)面，背(bei)后有隐约(yue)可(ke)见(jian)的疯狂与控制欲。

她送大(da)女儿(er)的礼物(wu)是体重秤(cheng)，对待(dai)丈夫(fu)采(cai)用(yong)的是时而(er)强(qiang)势，时而痛哭(ku)的软硬(ying)兼施手段，都是善(shan)变(bian)、狡(jiao)猾(hua)的色(se)彩(cai)伪装踪迹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而伊丽莎白的疯狂，底色是野心。
她把自己充(chong)当为(wei)窥探格蕾丝的猎(lie)手，却是近乎(hu)偏(pian)执(zhi)地以(yi)先(xian)入为主的观念(nian)来缝(feng)合想(xiang)象中的格蕾丝，甚至不惜引(yin)诱(you)乔伊发生一夜情，来印证(zheng)他们婚姻不忠的猜(cai)想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她坚(jian)信从(cong)他人口中听(ting)说(shuo)的格蕾丝年少时遭(zao)受了男性长辈(bei)的侵害(hai)阴影，简(jian)单(dan)粗暴地(di)归结(jie)对方，直到结尾处(chu)格蕾丝的一句“make sure you got that”，才使她尴尬(ga)地发现，自己从没有触(chu)达(da)过她真(zhen)实的一面。

就像导演说的，片子里有许(xu)多美丽的镜头，可都不是为了使(shi)人观感舒适，而是创造不安，如同戏核(he)——你看到的人，真的是你想象中的那(na)样吗？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两大影后的对碰(peng)有十足(zu)的看头，凭(ping)借此(ci)片，波特曼(man)还拿到了今年金球奖的提(ti)名。

这些(xie)年，虽然波特曼一直(zhi)被诟病是“教科书式的演(yan)技”，不如体验派的摩(mo)尔有灵(ling)气，甚(shen)至有人调(diao)侃(kan)在这(zhe)部(bu)戏(xi)里完全被摩姨吊(diao)打，可我还是很(hen)爱她挑(tiao)选剧(ju)本时的勇气。

电影里的伊丽莎白，代(dai)表的是那种“想要演戏却演不好”的演员，在条件(jian)上完(wan)全就是翻版波特曼。

出身(shen)名门世(shi)家(jia)、方法派(pai)演员(yuan)。面对这么一个设(she)定雷(lei)同、又(you)在戏里“挑战失(shi)败”的人物，其(qi)实是很容(rong)易(yi)导(dao)致观(guan)众对演员本人的评价翻(fan)车的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波特曼挑了这么(me)一个角色，与其说是她的不自量(liang)力，不如说是她又一次疯狂自我揭示(shi)的过程。

她既(ji)袒露了作为方法派演员的缺陷，又把普遍的自恋傲气(qi)、难(nan)以共情的硬邦(bang)邦演员状(zhuang)态(tai)讽(feng)刺(ci)得入骨三分(fen)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《五月十二月》是波特曼2023年复出的第(di)一部文艺(yi)片，也是波特曼创办(ban)的公司(si)MountainA的第一部作品。她在采访中说，喜欢这个剧本，很大原因是她对“无(wu)法回(hui)答(da)的身份与真相”的着迷。

女性的想象(xiang)，不一定非要“好”。波特曼说，看(kan)见女性犯(fan)下一般(ban)是由男性犯下的错误，是很有意思的。为什么当这种事件的主导人是女性，人们会(hui)深感疑惑，但当转变为男性时(shi)，普(pu)遍的想法却是“所(suo)有男人都这样”呢(ne)？探究(jiu)规(gui)则外的例外(wai)可能才是最有趣的东(dong)西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

现在提起波特曼，几(ji)乎就是“偏执艺术家”的代名词。自《黑天鹅》里自毁(hui)的芭(ba)蕾舞者后，波特曼似(shi)乎愈发迷(mi)恋上扮(ban)演带(dai)有神(shen)经质(zhi)感的女人。

《湮灭》中出轨的女科学家、新戏里自恋的女演员，她们似乎都在用自身的失败，来揭示着(zhe)人性中的瑕(xia)疵(ci)与真实自我(wo)。

▲《湮灭(mie)》

发现“自我”这个词，在波特曼的演艺圈生涯(ya)和人生中，几乎是一条超长的核心主战(zhan)线(xian)。

她在许多(duo)采访(fang)中都表示过，更年轻时，她觉(jue)得自己是没有自我的。受(shou)出道(dao)时的青春性感形象影响(xiang)，那时的她就像一只毫无自信的“丑(chou)小鸭”。

▲娜塔莉·波特曼2015年哈(ha)佛(fu)毕业演讲(jiang)。

作为童(tong)星(xing)出道的波特曼，早(zao)期(qi)演的角色几乎都带有“性凝视”的成分。

1994年，13岁的波特曼主演的第一部电影《这个杀(sha)手不太冷(leng)》上映，天(tian)真、成熟(shu)的叛(pan)逆女孩玛(ma)蒂(di)尔达，成了许多人的少(shao)女幻想。

当她演完那个角色，外界对她的关(guan)注几乎都落点在肉(rou)体之上。

十几岁的年纪，上综(zong)艺节目(mu)，讨论的话(hua)题(ti)永远(yuan)是她跳的舞(wu)、化(hua)的妆，以及(ji)同(tong)校男生会不会对她动(dong)手动脚等“蠢(chun)问题”。

她收到过(guo)骚(sao)扰信，后来演的《爱情尤(you)物》、《偷心》，也几乎逃不开称(cheng)为欲望、纯洁、青春少女的化身。

▲《爱情尤物》

尽管波特曼爱演戏，可这也让(rang)年轻(qing)时的她，感觉当演员是一件蛮“肤(fu)浅”的事儿——人们不关注她真正的声(sheng)音，只把焦点(dian)落在扮靓与娱乐八(ba)卦。

为了让大家转变看法(fa)，她开(kai)始对自己进(jin)行改造(zao)，裹(guo)上严(yan)严实实的衣服，装扮得更优雅(ya)，对外也更强调自己的严肃(su)、认真和书卷(juan)气。

▲波特曼

书呆子人设一度让她感觉自己是“安全的”，没有揶揄(yu)的目光，也没有凝视。

那时的她始终(zhong)无法摆(bai)脱(tuo)对自己的怀疑，就连(lian)考上哈佛也觉得“学校恐怕是看中了我的名(ming)气，才录取我的”，她进修(xiu)了神经生物学和高等(deng)希(xi)伯(bo)来语文学，也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“正经”。

▲波特曼

考古波特曼的过去(qu)，就像是慢慢(man)看着蝴(hu)蝶(die)蜕(tui)变。从否定自己到接纳自己，她用了好多年。

后来她在演讲上说，学习神经生物学和高(gao)等希伯来语让她感觉很痛苦，题不会做(zuo)，功课(ke)更差。当她在学校看到有同学可以研(yan)究流行杂志(zhi)，教(jiao)授可以讲《黑客帝(di)国》，她忽然意(yi)识到，如果只是为了严肃而严肃，那么这本身就是种虚荣(rong)。

▲波特曼

她的自我意识，一直在不断迭(die)变。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上映(ying)时，不仅评价(jia)一般，票房(fang)更是寡淡，她还被评(ping)“摆造型功(gong)力(li)比演技(ji)好”。

然而，这部“差片”多年后却(que)摇身一变成为影迷的心头(tou)好。波特曼开始发现，自己的价值(zhi)应(ying)该(gai)是能触达人心的东西，而不是高高的荣誉与名气。

▲《这个杀手不太(tai)冷》

有阵子，她开始化起流(liu)行的小烟(yan)熏，褪(tui)去了少女的懵懂，银(yin)幕(mu)上也开始(shi)了转(zhuan)型。接(jie)拍《黑天鹅》，使她更能接受自己的怪(guai)异(yi)和瑕疵；拍《V字仇杀队(dui)》，她第一次剃(ti)掉(diao)头发，在银幕上展(zhan)现坚毅、倔强的一面。

▲《V字仇杀队》

后来在许多电影里，她更抛(pao)弃了精致的扮相，用寡淡到素面的脸蛋，来展现各种置(zhi)身于(yu)传统(tong)外的女人。在同年龄(ling)段的演员中，波特曼大概(gai)是最敢(gan)把自己的皱(zhou)纹、瑕疵、面部褶皱展现出来的女明星了。

波特曼的偏执，确(que)切(qie)地来讲，其实不是当个演员，而是当个聪明人。聪(cong)明的力量在于内我的思考与沉(chen)淀，虽然经历过不少揶揄风潮，但(dan)几乎每(mei)过一个阶(jie)段，她都能自己修复bug，再建2.0的自己。

▲《芳(fang)心何(he)处》

如今，波特曼也开始把自己作为土(tu)壤，让女性想象开始得到更多生根发芽的机会了。她创(chuang)办的公司仍会继续(xu)聚焦“谜(mi)一样的女人”，《五月十二月》就是一个好开头。

▲《五月十二月》的各种海报(bao)，细(xi)看构(gou)图(tu)也很有意思。

而她想要(yao)的新剧本，不仅区分于从前，也不同于当下普遍的女性剧。即将播出的《湖中女人》，波特曼同样在这部犯罪(zui)剧中饰(shi)演带点道德(de)模(mo)糊(hu)度的疯女人麦(mai)迪(di)——一位20世纪80年代的家庭(ting)主妇，因为一桩悬疑(yi)案重(zhong)新成为调查(cha)记者。

对于这个角(jiao)色，波特曼的解读也很另类。她表示，在如(ru)今有关女性的故(gu)事，几乎都在讲这个女性追求(qiu)自由(you)的努力，然而当她试(shi)图获得自由时，却没有意识(shi)到她获(huo)得自由的过程(cheng)，是在践踏另(ling)一个女人获得自由的权(quan)利之(zhi)上的。

通(tong)过麦迪，故事想表达的，便是女性从“被压(ya)迫(po)者”无意识成为“压迫者”的悲剧。

▲越(yue)来越有自己想法的波特曼。

讲真，如今(jin)每次(ci)看波特曼的节目时，老觉得这个女人在发光(guang)。我想，恐怕(pa)在不远的未来，这位“偏执的艺术(shu)家”也会再度升级(ji)为“偏执的创作者”吧。

看见她，才懂(dong)偏执的魅力，也可以是独(du)一份(fen)的迷人啊(a)。